與子成說白發何妨

從小到大，聽過的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很多。東方有梁祝，那祝英臺化蝶的結局更讓我每度傷神；西方有羅密歐與朱麗葉，相攜走過生命春秋。而在我看來，最最美好動人的愛情故事確實奶奶家小區院里的一雙白發夫妻。

那一對白發夫妻早已年逾古稀，青春年少時的他們是怎樣的，我早已不得而知。只記得每個下了課的午后，我都能看見老爺爺推著老奶奶出來曬太陽。那是一輛陳舊的推車，已經有了裂縫的木板絮絮地訴說著陳年往事，邊緣的鐵條早已經被歲月悠悠磨去了漆皮，被磨得圓滑而具有光澤。我曾偷偷去看過那輛推車，上面拆去了座椅，鋪上了一層棉被，在陽光下暖暖的，很想讓人躺下睡一覺。

老爺爺的個子并不高，穿戴卻很整潔，他每天推著臥床的老奶奶出來曬太陽，偶爾說幾句話。我看見過老奶奶，被老爺爺收拾得很干凈。我曾躲在樓道內看過他們在陽光下坐著。只是靜靜地享受著生命的陽光在他們身上流淌著，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老爺爺偶爾也會和老奶奶說上幾句話。老奶奶或許已經有語言障礙了，但老爺爺仍然堅持和他聊天，盡管老奶奶不會開口回應，但她會掛著微笑，我想，那一定我所見過的最美的微笑。我看見過，老爺爺一臉溫柔地將老奶奶花白的頭發別到耳后，那縷銀絲在陽光下如同一把具有銀色光澤的劍，晃花了我的眼。我想，他們一定不曾忘記，年少時許下的承諾，白頭偕老的承諾。

那一句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承諾，他們一定不曾忘懷。

每一天午后，老爺爺一定會推著老奶奶出來，靜靜地坐上一下午。他們不同于現在的情侶，甜言蜜語。他們像一道柔和的光，照進對方的生命，從此生命中陽光不滅。

直到有一天，看不到了推車，看不到了老奶奶，只剩下老爺爺一個人在窗下獨坐，品味那縷從前與老奶奶共享的陽光。我聽爺爺奶奶說，那老奶奶去世了。我的心一震，那輛車依舊，只是撤去了那暖暖的被，被擱置在一旁，不復從前般溫暖，變得冰涼，人也早已不復當年。

我想，老奶奶一定會含笑而終，帶著她對世間的最后一絲留戀，升上最美的天堂，望著她的愛人，她曾朝思暮想的愛人。昨天還看見老爺爺站在樓下凝視著窗前的一株花，他也一定，在思念他的愛人，一如青蔥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