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之歌

[意大利]鄧南遮/著　呂同六/譯

作者簡介

加百列·鄧南遮（1863～1938），意大利著名詩人、小說家、劇作家。他出名較早，16歲就發(fā)表了第一部抒情詩集《早春》。鄧南遮不僅是個作家，還是個軍人，是法西斯主義的忠實(shí)擁護(hù)者，曾跟隨墨索里尼征戰(zhàn)。他的政治傾向并沒有妨礙他的藝術(shù)才華，總體來講，他在意大利文壇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代表作有《新歌》《阿爾奇奧內(nèi)》等。

夜鶯在歌唱。起初，歌聲散發(fā)著悅耳的喜氣洋洋的歡欣，猶如珍珠跌落玻璃琴鍵，在空氣中彈出柔和的顫音。隨后，一片沉寂。一聲婉轉(zhuǎn)的啼鳴升將起來，極其輕盈，搖曳不絕，仿佛是為了展示力量，表明勇氣，為了向一名陌生的對手發(fā)出挑戰(zhàn)。又是一片沉寂。這三種音調(diào)的旋律，滲透著一種捉摸不定的情感，仿佛是由蘆葦制作的纖細(xì)的長笛或牧童的風(fēng)笛抒發(fā)出的聲聲輕柔的變奏，五回或六回重復(fù)著小小的企求。

第三次沉寂。歌聲轉(zhuǎn)化為哀歌，無精打采地展開，猶如一聲嘆息，顯得緩和，猶如一聲呻吟，顯得軟弱，傳達(dá)了一名孤獨(dú)的戀人的憂傷，一種凄清的愿望，一種徒然的期待；它發(fā)出了一聲呼喚，最終的、突然的、尖利的呼喚，猶如一聲悲涼的吶喊，然后消失了。

另一次沉寂，愈發(fā)抑郁的沉寂。于是聽得一種新的聲音，它仿佛不是發(fā)自那原先的喉管，它顯得那么膽怯、謙卑、哀幽，它那么像初生的鳥兒的唧唧叫鳴，像麻雀的聲聲啁啾；然后，這真純的樂音，以令人驚奇的反復(fù)變化，漸漸化為愈來愈急促的音符，它們在顫動的歌聲的飛翔中閃爍，在清晰曼妙的歌吟中振蕩，在無比大膽的回環(huán)中奔突，忽而跌落，忽而拔高，徑直上升到高音之部。

歌者顯然陶醉于自己的歌聲。沉寂是如此的短暫，各種音符因而幾乎未曾消失。歌者更把自己的陶醉傾注于充溢著激情和溫柔、低回和瀏亮、輕俏和沉重的始終多姿多彩的旋律；這旋律時而被纖弱的呻吟或悲戚的懇求，奔放的沖動或高音的召喚所打斷。

花園仿佛也在洗耳恭聽，天穹也向憂傷的樹木俯下身子，而那位隱身的詩人，正從樹的枝頭，煽動詩的波浪。簇簇鮮花深深地、靜悄悄地呼吸。西方地平線上凝聚著某種昏黃的光團(tuán)；白晝的最后的回眸是憂傷的，幾乎是凄切的。不過，一顆星星已然升起，那么鮮亮，顫悠悠，猶如一滴燦爛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