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扈娟

喬治·桑

威尼斯藍天的嫵媚和夜空的可愛是無法用語言來描繪的。在那明凈的夜晚，湖面水平如鏡，連星星的倒影也不會有絲毫顫動。泛舟湖心，四周一片蔚藍、寧靜，真是水天一色，使人如入甜美欲睡的綺麗夢境一般；空氣是那么清澈，透明，抬頭望去，這兒的星星似乎遠比我們法蘭西北部夜空中的星星要多。我發現，由于夜空到處布滿星辰，那深藍的夜色都變得暗淡了，融入了一片星輝。

如果你想領略一番這兒獨有的清新和恬靜，你可以在這迷人的夜晚去皇家花園附近，沿著大理石臺階往下，直到運河邊上。要是那里鍍金的柵欄已經關上，那你可以乘坐一種名叫岡多拉的風格獨特的威尼斯小艇、緩緩蕩去，到那夕陽余溫尚未散盡的石板小路旁，那里就不再會有人來打擾你的寧靜。晚風從椴樹頂上輕輕吹過，把片片花瓣灑落到水面上，天竺葵和三葉草淡淡的芳香一陣陣向你襲來。圣瑪利亞教堂那雪花石膏的圓頂和螺旋形的尖塔在夜空中高高地聳立著，周圍的一切，包括作為威尼斯三絕的碧水、藍天和色調明麗的大理石，都給抹上了一層薄薄的銀輝。當圣馬可大教堂頂樓上的鐘聲在空中徐徐回蕩時，就會有一種難以言傳的平靜感透入你的靈魂，使你覺得整個身心都已溶化在那足以忘掉一切的安謐和靜止之中了。

(薛菲 譯)

提到威尼斯，人們總是聯想到布滿這座奇特城市的那縱橫交錯的條條河流，沿河風格各異的富麗堂璜的建筑，巍峨壯觀的大教堂，四處可見的精美古代藝術雕塑，著名的圣馬可廣場前絡繹不絕的游客，廣場前在游人手中大膽地啄食的成群的鴿子，河流上穿梭游弋的岡多拉上那些載歌載舞、熱情豪爽的威尼斯人，以及空中不時飄浮而來的陣陣音樂。

威尼斯是優美迷人的，威尼斯是喧囂熱鬧的，這里曾經出現過多少震驚世界的人物和事件。然而，同一個地方，同一座名城，法國作家喬治·桑卻以女性特有的細膩敏感體察了威尼斯鮮為人知的另一面——寧靜的夜晚，并以優美的文筆把人們帶入一個迥然不同的美麗祥和的詩和夢的世界。

散文開章明義地點出“威尼斯藍天的嫵媚和夜空的可愛是無法用語言來描繪的”，接著，廖廖幾句就把威尼斯夜晚的景色從宏觀角度勾勒出來。威尼斯夜晚的水是蔚藍、寧靜的，靜到沒有任何漣漪，星星的倒影在水中都不會有絲毫的顫動；天是湛藍、深遠的，空氣是那么清澈、明凈，連星星都比別處更多，更明亮，只有星輝籠罩著這座城市。此情此景泛舟湖面，水天一色，若明若暗，似夢似醒的情景掩去了人世間所有的榮華富貴，把人們的凡思俗念滌蕩一凈。

接著，作者把筆觸從深遠的夢幻般的境界轉向現實，景色由遠及近，從面到點，使讀者身臨其境，親身感受威尼斯夜景的魅力，領略這里獨有的清新恬靜。在威尼斯皇家花園附近，沿大理石臺階順級而下，來到運河邊，乘上威尼斯獨有的名叫岡多拉的小船緩緩蕩去，享受著夕陽余輝留下的溫暖，在習習晚風的吹拂下，觀賞那飄落到水中的片片花瓣，呼吸著天竺葵和三葉草散發的淡淡的芳香。在散文詩的這一部分，作者從威尼斯夜晚街頭稀疏的

客行走在石板小路上的腳步聲，岡多拉的游動激起的河水的粼粼波光，碧空落花的色彩，芳草散發的陣陣清香……通過對自然環境中的聲、光、色、香、味的描繪，靜中有動，動中顯靜，以偏見全地表現出威尼斯夜色的迷人，使人感到造物主對這一地方的格外恩寵，人世間生活的美好。

在第二段的后半部分，作者對威尼斯夜景的描繪又由近及遠，從包圍著人們的具體景物伸向遠處夜幕下的整個威尼斯。城市里各式各樣的高大建筑物，尤其是圣瑪利亞教堂雪花石膏的圓頂和螺旋形尖塔全被籠罩在一片銀輝之中，與碧空交相輝映。圣馬可大教堂頂樓的鐘聲回蕩在威尼斯的夜空中，敲擊著人們的心靈，加強了那原已寧靜、肅穆的氣氛，把人們的靈魂引向一個崇高神圣的靈的世界。到此，作者已把人們對自然美的欣賞提高到對精神美的崇拜，此時此刻，所有人世間的一切恩恩怨怨、功名利祿、寵辱之心皆忘，在這無比安謐、寧靜、莊嚴神圣的時刻，人們將分外感受到生命之可貴，大自然之壯觀，從而激發起人們獻身于崇高偉大事業的熱情。

作為一個一生向往美好事物、向往美好的田園自然風光的作家，喬治·桑在這篇散文詩中沒有寫白晝下五光十色的威尼斯，而是匠心獨具，選擇描寫了它恬靜迷人的夜晚，從夜景概觀到具體景物，然后又由小到大，由近及遠引向宏觀境界，最后用教堂的鐘聲把自然景觀升華到精神的高度，從物質世界上升到靈的世界，從而顯示了作者對喧鬧嘈雜生活的厭倦，對安謐寧靜的美好大自然的追求，對崇高神圣的靈的世界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