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歌

項羽

【原文】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1]。

騅不逝兮可奈何[2]！

虞兮虞兮奈若何[3]！

【注釋】

[1]騅（zhuī）：毛色蒼白相雜的馬。指項羽的坐騎烏騅馬。不逝：指難以奔馳。

[2]奈何：怎么辦。

[3]虞：指虞姬。若：你。

【作者】

項羽（公元前232～公元前202年），名籍，字羽，楚國下相（今江蘇宿遷）人，楚國名將項燕之孫，他是中國軍事思想“兵形勢”代表人物（兵家四勢：兵形勢、兵權謀、兵陰陽、兵技巧），以勇武聞名的軍事家。

項羽早年跟隨叔父項梁在吳中（今江蘇蘇州）起義反秦，項梁陣亡后他率軍渡河救趙王歇，于巨鹿之戰擊破章邯、王離率領的秦軍主力。秦亡后稱西楚霸王，定都彭城（今江蘇徐州），實行分封制，封滅秦功臣及六國貴族為王。

而后漢王劉邦從漢中出兵進攻項羽，項羽與其展開了歷時四年的楚漢戰爭，期間雖然屢屢大破劉邦，但項羽始終無法有固定的后方補給，糧草殆盡，又猜疑亞父范增，最后反被劉邦所滅。公元前202年，項羽兵敗垓下（今安徽靈璧縣南），突圍至烏江（今安徽和縣烏江鎮）邊自刎而死。《垓下歌》就是項羽在敗亡之前吟唱的一首哀詩。

【賞析】

《垓下歌》是西楚霸王項羽在進行必死戰斗的前夕所作的絕命詞，同時也是足以驚神泣鬼的一曲壯歌，抒發了項羽在漢軍的重重包圍之中那種充滿怨憤但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秦亡以后，在長達五年的時間內項羽與劉邦展開了爭奪天下的戰爭。但由于坑殺20萬秦國降卒，進咸陽后又燒殺搶掠，項羽早已失去民心，僅分封諸侯的做法，就完全背離了黎民百姓渴望安定統一的愿望。項羽終于在垓下（在今安徽靈璧縣南沱河北岸）陷入劉邦的重重包圍之中，損兵折將，糧草吃盡，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在一個黑沉沉的夜里，忽然聽到從四面劉邦的軍營中傳來一陣陣楚國的歌聲，項羽大吃一驚，誤認為漢軍已經把楚國全部占領，他慌張地從床上爬起來，飲酒消愁。項羽身邊有一個美人，名叫虞姬，十分得寵，多年來一直跟隨左右，與他形影不離；還有一匹毛色青白相間的駿馬，項羽經常騎著它行軍打仗。項羽看著即將永別的美人，看著心愛的駿馬，忍不住唱出了這首慷慨悲壯的《垓下歌》。作詩之后，項羽率部突圍，雖曾殺傷敵軍多人，終因兵力單薄，自刎于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

“力拔山兮氣蓋世”，詩歌的第一句，就使讀者看到了一個舉世無匹的英雄形象。通過虛實結合的手法，他把自己叱咤風云的氣概生動地顯現了出來。但從這一句詩中也可以看出，項羽夸大了個人的力量，這是他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

然而，在第二、三句里，這位蓋世英雄卻突然變得蒼白無力。這兩句是說：由于天時不利，就連一直跟隨他南征北戰的那匹名馬烏騅馬也不能向前行進了，這使他陷入了失敗的絕境而無法自拔，只好徒喚“奈何”。

項羽知道自己的滅亡已經無法避免，他的事業就要煙消云散，但他沒有留戀，沒有悔恨，甚至也沒有嘆息。他所唯一憂慮的，是他所摯愛的、經常陪伴他東征西討的一位美人——虞姬的前途；毫無疑問，在他死后，虞姬的命運將會十分悲慘。于是，尖銳的、難以忍受的痛苦深深地嚙噬著他的心，他無限哀傷地唱出了這首歌的最后一句：“虞兮虞兮奈若何？”在這簡短的語句里既包含著深沉的、刻骨銘心的愛，同時也有一種回天無力的無奈與悲嘆！項羽關心他們的命運，不忍棄之而去。虞姬也很悲傷，眼含熱淚，起而舞劍，邊舞邊歌，唱道：“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歌罷，自刎身亡，好不悲壯！

全詩以短短的四句，表現出豐富的內容和復雜的感情，其中既洋溢著無與倫比的豪氣，又蘊含著滿腔深情；既顯示出罕見的自信，卻又為人的渺小而沉重地嘆息。

讀完全詩，讓人心生感慨：無論是誰，無論他曾經怎樣的不可一世、煊赫一時，如果他辦事不遵循王者之道而失去民心，使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那時，即便有移山倒海之力，也難免失敗的結局，到那時即便后悔也已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