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總:玄圃石室銘

江總

仙巖石榻，仙宇石墻。地云正域，道示修羊。紫煙碧霞，絳雪玄霜。廣成不踐，王烈未翔。移華甲觀，徙構震方。遠跨飛梁，俯臨倒景。瓊蕊珠樹，金階玉井。映日分暉，搖風共影。岫濃翠合，林虛桂靜。朔去偷桃，董來貨杏。檐非刻削，戶恣登臨。迎春花近，避暑涼深。秋云卷闇，冬霰停陰。桐棲鳳采，竹化龍吟。輕飛亂色，激溜成音。天縱儲睿，生知作兩。弦誦余隙，仁智為賞。河曲停游，洛濱息往。祥梨吐秀，瑞燕流響。一物或鐫，萬國斯仰。

玄圃傳說為神仙所居，在昆侖山上，后來六朝宮中用以作為園的名稱。據《梁書·簡文帝紀》載，梁武帝蕭衍嘗于宮內玄圃講述《五經講疏》，昭明太子在園內穿鑿，更立亭館。江總此篇所記，即為此皇家園林。

全文可分三層：先記石室，次敘玄圃，再寫主人。

神話傳說中的許多仙人都與石有緣。他們或筑石室以居，或煮白石以服。象著名的廣成子便是住在崆峒山上，魏人修羊公，在華陽山石室中，懸石榻臥其上，石盡穿陷，略不食，時取黃精食之(見《列仙傳》);又有魏人王烈，入山得石髓如飴，即自服半，余半與嵇康，皆凝而為石(見《晉書·嵇康傳》)。宮中石室的建筑，正仿此意。因此作者看到這兒的石榻、石墻，便自然聯想到“仙巖”、“仙宇”，“紫煙碧霞”是仙家居處常有景象，“絳雪玄霜”為仙家上藥。這兩句可以是對石室氣氛的一種比喻，也可以是實寫石室中的煉丹活動，是可實可虛，亦實亦虛的。“甲觀”是樓觀，漢太子宮中就有以“甲觀”命名的樓觀。“震方”即東方，而太子所居是稱為“東宮”的。

接下來，作者的眼光由石室一點擴大到玄圃全景，對石室周圍環境進行描繪。這里的景物十分豐富：就建筑言，有飛梁、金階、玉井、畫檐;就植物言，有桃、杏、桐、竹;有水，故能“俯臨倒景”，“激溜成音”;有山，故能“岫濃翠合，林虛桂靜”。山與水相映成趣，天工與人巧各極其妙，以“玄圃”為號，環境清靜幽雅，染上了一層仙境般的色彩。珍奇的樹木，使人想起昆侖山玄圃中的“瓊蕊珠樹”;而尋常的桃杏，也使人想起東方朔偷王母仙桃及董奉居廬山賣杏的神話故事(見《漢武故事》、《神仙傳》)。挺拔入云的梧桐，可供鳳凰棲息;而娟秀蕭森的竹林中，又仿佛不時傳來細細的龍吟。凡此種種，都使得玄圃的環境特別幽美，不僅春可賞花，夏可避暑，秋可望遠，冬可賞雪，無時不宜，無節不佳，而且令人有超凡脫俗、置身仙境之感。園林建筑能如此，其審美價值自然是很高的。

最后一段，以贊揚主人結束。“儲睿”是稱頌帝王的套語。“作兩”指帝王之子(見《易·高》及《疏》)，“一物”則指太子(見《禮·文王世子》)。這一段的大意是說太子于弦歌、誦讀之余，于玄圃石室游玩，可以賞心悅目，陶冶性情。因此便不需要到河曲、洛濱之類地方去游覽了。這里也用了兩個典故。“河曲”用曹丕《與朝歌令吳質書》：“時駕而游，北遵河曲。”“洛濱”用周靈王太子晉游伊、洛之間，遇道士成仙的故事(見《列仙傳》)。阮籍《詠懷》：“王子十五年，游衍伊洛濱。”曹丕與王子晉都是太子(世子)，而玄圃石室的主人也是太子，用以稱頌，是十分得體的。